吳啟錢

　　筆者在鄞州書城三樓吧臺前等咖啡，順手翻開一本讀者留言簿，有一則留言讓筆者眼前一亮：“真的好喜歡書店啊！給我一種雀躍的安全感。讓我清晰地感知到，這就是屬于我的地方。老了以后一定要開家書店。”

　　《中國青年報》有一個調查顯示，當下有70.9%的年輕人出現了語言匱乏。比如，不管什么搞笑的事情，都只用“哈哈哈”來表達；不管對什么令人佩服的事情，都只用“牛掰”來表達；實在無從表達，就選個“表情包”救急。

　　這么看來，鄞州書城留言簿上的這位讀者，他（她）的“雀躍的安全感”，并不是一般人能感受到，也不是一般人能表達出來的。

　　安全是人最基本的需要，安全感本身也分等級。

　　衣食無憂是第一個等級。一個人，如果有“日日深杯酒滿，朝朝小圃花開”的物質條件，就可以“一日清閑一日仙”。對社會而言，物質財富的生產和生產力的進步，是保證人類安全的基礎；對個體而言，通過勞動來獲得物質，是多數人獲得安全感的保證。舊時代的婦女，因為在物質上完全依賴男人，家庭生活中時時有不安全感。所以，錢鐘書在《圍城》中說“丈夫是女人的職業，沒有丈夫就等于失業”。

　　環境無害是第二個等級。我們常說的“平安”，很大程度取決于我們所處的環境。比如，食品、空氣和水是不是衛生干凈，房子是不是牢固、能不能保護隱私，走在路上會不會被車撞，或被高空拋物砸中，買東西會不會被坑……環境若無害，舒展又安心。環境無害靠的是文明與規則。商業有文明，商家會提供安全合格的產品和服務；居家有文明，家庭內外都能顧及鄰居的感受；出行講文明，車遵章，人守法，互謙讓；執法有文明，不怯強而凌弱……一個文明的社會，必然是一個環境無害的安全社會。

　　內心無虞是最高等級，也正是“雀躍的安全感”。

　　春日的郊外，孔子和弟子們圍坐在地上，孔子問弟子們的志向。曾皙說，我的志向是：“暮春者，春服既成，冠者五六人，童子六七人，浴乎沂，風乎舞雩，詠而歸。”孔子聽完，長嘆一聲說：我和曾皙的想法一樣啊！確實，春風十里，好友相伴，野外高歌，閑適自在，無憂無慮，這就是“雀躍的安全感”。

　　張愛玲也描述過這種表面上可能波瀾不驚、內心里卻歡呼雀躍的安全感：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，于千萬年之中，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，沒有早一步，也沒有晚一步，剛巧趕上了，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，惟有輕輕地問一聲：“噢，你也在這里嗎？”在對的時間地點遇到對的人，也只有“雀躍的安全感”才是最準確的描述。

　　不過，要達到內心無虞，獲得“雀躍的安全感”，有難度。

　　人類學家說，人是無法從根本上消除不安全感的。人與動物不一樣的地方，在于人類的不安全感還加入了文化因素。隨著物質文明的提升，人類的不安全感不僅僅來自生存的威脅或者物質的匱乏，更多是對于自我發展的限制。當自我受限時，那種曾經體驗過的不安全感，就會被激發出來。換而言之，這種不安全感來自對過往的疑惑，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，也來自對未來的無知，不知道將去往何方。于是感到焦慮，有一種“深宵曠野獨行者”的恐怯。

　　排解這種不安之道，或者說獲得“雀躍的安全感”，最佳途徑是讀書。

　　讀書，讓我們知來處，也明去處，消除內心的焦慮與恐懼。正如高爾基說的，我讀書越多，書籍就使我和世界越接近，生活對我也變得愈加光明和有意義。從這個角度，筆者相信那位在鄞州書城留言的讀者，真的從讀書中獲得了“雀躍的安全感”，并由衷地欽佩。